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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抽象得不堪入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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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  抽象得不堪入目。

狂風驟雨拍打女人上了淡妝的臉, 薄薄眼皮上閃爍的貝母色澤的眼影像她的淚光。夏油傑捉著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時,手指被鋒利的硬物擱著,他擡起她的手,女人纖細的無名指上反射鉆戒的光。

他含吞住她的手指, 她的指尖劃過他的口腔, 給他脊背的顫栗愈發強烈, 全身肌肉和筋絡不自覺地緊縮,他舔吞她柔軟的手指,口中邊溢出顫抖的喘音,邊咬下她的婚戒扔到甲板上。見她濕濕的發絲紛飛間, 她飲泣著沖他笑起來,“你去死。”

他手上動作突然停了,江口冷得以從天旋地轉的痛中緩過來一口氣,張口閉口全是笑而悲戚地詛咒他的話。

“這麽喜歡我哭給你聽,你就去死吧夏油傑, 我去你墳前給你哭三天三夜夠不夠?”

夏油傑長睫顫動, 他額角滴下一滴血落到她眼眶,她下意識眨了眨眼,眼角流出的淚水混合他的血像一滴驚心動魄的血淚,滑過她的臉濡濕她的鬢發, 他伸手揩去她眼角的血痕,妖艷的那滴紅如盛開在忘川河畔的曼珠沙華。他耳畔飄來她自輕自賤的話, “還做不做了,追到這不就是想上我嗎?被發現又怎樣,你能不要臉我也不要臉。”

她羞辱人的模樣如尖銳的鋼針般往夏油傑心上紮, 使他心臟一陣刺痛的痙攣。他深深凝望她美麗皮囊下不知廉恥的心,真想就這麽讓她被所有人看見她有多放蕩。

“小冷說得真好啊。”他拖長了上揚的尾音, 彎眸笑得如潮濕的春雨,“那小冷不會有給我哭墳的機會了。就算死小冷你也只能和我一起死,窮盡黃泉碧落,阿鼻地獄我都不會放開你。”

他邊說,邊兩指並攏結印。

「由暗而生,暗中至暗,汙濁殘穢,盡數袚除……」

黑壓壓的天降下一層黏膩黑泥的龐大罩子,覆蓋甲板的一處角落,湧動的結界似灰色流動的水隔絕外界一切視線和越界。拐角處走出一個男人仍在呼喚江口冷的名字,他視線掃過空蕩蕩的甲板,被地上反光的鉆戒吸引了腳步,他認出這是江口冷的婚戒,彎腰撿起鉆戒,吹了吹它,放進口袋。

空氣中飄來噗嗤作響的水聲,田中海循聲掃視,一片空蕩中只有飄搖的暴風雨。

郵輪沒了被掀翻進海的風險,不少賓客陸陸續續從逃生艇回來,爬到甲板上去到最高層。混亂的嘈雜聲和暴風雨中,無人知曉甲板角落中正在發生的事情,包括距離那兩人一步之遙的田中海。

一帳之隔。

他尋找的新娘婚紗和別的男人就在他面前糾纏。

黑與白的風衣和婚紗碰撞,飛揚在風雨中。

江口冷感到五臟六腑都要被攪碎了,靈魂飄出了她疼痛的身體,冷漠地註視淚流滿面的自己。她忍著這份想將夏油傑殺死千萬遍的痛,細碎的嗚咽被他侵吞入腹。

他的節奏漸漸慢下來,俯視她此刻面目的破碎,她往上翻的眼白蜿蜒紅血絲,滾燙的眼淚如雨落下連帶灼燒他的心。

他想讓她痛到失去理智地哭喊,求他讓他停下,向他懺悔她的罪惡,只是她的眼淚、她痛得發抖的身體、他們的交融……

——為什麽會讓他難以呼吸,心口的十字疤像被劊子手揭開,由她往裏再捅進一刀。

他竭力忽視身心苦痛的異樣,等到田中海走去別的地方繼續呼喚她的名字,他堪堪與劊子手融為一體。

他感覺他像是回到母體的羊水中被孕育的胎兒,水流依戀地將他擁抱,讓他信心倍增。他淋著冰冷的雨,被溫暖的擁抱激勵要再往裏面探尋,卻如被深處的蜘蛛網纏繞死死地束縛住他,為掙脫這種讓他欲生欲死的窒息,四處尋找起出路。

每每找到出路,卻因為貪戀擁抱又往裏鉆進去。

他苦苦尋覓脫離束縛的解法,伴隨女人淩亂的泣音。

江口冷身心的割裂愈發地強,身體不是她的,只有自由的靈魂屬於她,她的靈魂脫離軀殼,變成一滴雨匯進大海,飄進雲層。

她忽然看不清眼前的一切,曾讓她迷失方向的大霧籠罩著她,扭曲的鬼影抓住她的手腳將她拖進地底,濕潤的泥土掩埋她的眼、口、鼻、唇。

無法呼吸的窒息蔓延全身,她的心跳在漸漸靜止。

大霧退散,眼前是夏油傑濕淋淋的蒼白面龐,他眼尾發紅,急促的吐息落到她耳側,他如陰郁的海嘯將她淹沒,帶進地底三千裏的海溝。

她的靈魂靜靜凝望他,舍棄了對身體的控制。

靜靜的。

就這麽看著自己做著她認為最骯臟的事,哼出醜陋的呻吟,和對方姿態交-纏。

她心想就這樣死去也可以,雖然死法有點抽象得不堪入目。

兩具年輕的軀體在暴風雨中做著最親密的事,像在世界末日中僅剩的幸存者緊緊相依,兩顆心卻無比遙遠。

夏油傑驀然停了,他望著她依舊絢麗的紅色寶石眼,其中多了些不一樣的變化。她動人的眸光下是將死未死的靈魂,他心臟驟縮,見她無聲地淚如雨下,瞳孔中什麽也沒有。

“夏油傑,你想操-死我嘛。”

這類極端粗鄙的用詞鮮少從她口中吐出。

她聲音有些沙啞,是經過情事後動情的勾人。

他的心臟扭成亂麻地極度痛著,一瞬間所有情欲徹底消弭。他離開她的身體,伸手想將她落到脊骨溝的抹胸拉上去,但他只知道怎麽脫,手一陣忙亂間不甚把婚紗撕裂大半。

聽到她輕喃道:“還真是呢。”

他唇角抿了下,脫下身上的外套將她未著寸縷的上身裹緊,他耳畔依舊是她在機械性地說話,“可以把我做成人體標本,這樣你只要想做的時候脫褲子直接上就好了。還不會聽到我罵你,也不會被我打。”

他下意識想解釋,聽她問他:“不是喜歡聽我哭嗎?怎麽不繼續了呢?”

是啊,怎麽不繼續了。

他的確如她所說,一看到她就起了欲念,想進到她的身體和她骨血相融,想讓她全部屬於他,想讓她就算不愛他,恨他也可以。

只是,他為什麽不繼續了。

夏油傑茫然的心被她洶湧的眼淚攥緊,淚水止不住地從她殷紅的眼角淌下,一滴透明的淚滑過她臉頰掉到他的手背,灼燒他的筋絡、血液、骨髓和心臟。

她因為痛誕生的眼淚、聲音和話語都如刀片淩遲他焦灼醜陋的內心。

這一刻,他很害怕。

“對不起小冷……”

他強顏歡笑地說道,眼睫止不住地顫抖,將她抱到桅桿上,他深深仰視著她,連連將唇湊到她臉頰、鼻骨、眼角和雙唇,去吻她和雨混合的冰冷淚水。她的一只手被他拉過放在他的臉頰旁,他濕熱的眼眶落淚,嘴角上揚,淚卻流進唇縫。

“不哭了,小冷,不要哭了好不好……”

風雨連帶海水濺進他的眼眶,刺得他生痛,他執拗地註視眼前人,她也垂眸望著他。

“小冷想罵我打我都可以,只要不離開我身邊,怎樣都可以,好嗎小冷?我們和好,好不好?不離開我,可以嗎?還有小冷的婚禮,毀了婚禮的那只咒靈不是我的,我只是想帶走小冷,本來沒想做其他的事……小冷,不哭了,好嗎?”

他一字一句說著,一手顫抖地捧著女人情-潮未褪的臉,另一手撐在她做坐著的桅桿。他像卑微的信徒渴求神降人間,渡化他的苦痛。

江口冷終於回應了他,“夠了。”

她覺得她有點奇怪。

看到夏油傑像狗一樣搖尾乞憐,她什麽情緒都沒有。

她以為她會恨他,會惡心他,是他帶她做了那種骯臟的事,讓她痛到想死。

眼下,她對他毫無感覺,好像他只是一抹痕跡匆匆的風。

“到此為止吧夏油傑。”她緩緩道,“我不恨你,老實說,我現在對你什麽想法也沒有。我們就像過去那些年互不打擾,各過各的人生吧。你做你的教主,我繼續做你討厭的普通人。”

夏油傑驀地睜大眼,他搖頭忙道:“我從來沒有討厭普通人,小冷,我沒有。我也不想和你到此為止。”

“那你想讓我說愛你是嗎?”

江口冷雙手捧住夏油傑的臉,他瞳孔驟擴,她俯下身,長長的睫羽掃過他的眼皮,然後她輕輕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安靜的吻。

一個不帶任何情緒和了結過往仇恨的吻。

“我、愛、你。”

她像牙牙學語的稚童字正腔圓地說著這句話。

因為她從來沒對誰說過我愛你,這是她兩世人生頭一次對人說這句話。

“我愛你,傑。”她熟練了些,模仿愛情電影中的深情腔調。

夏油傑聽到了他想聽了十年的話,垂下的眼睫黏濕一片,唇上還殘留她一瞬即逝的香氣。

“夠了嗎?”江口冷問道,“你還想聽多少遍呢?”

“……小冷。”

夏油傑抱住她柔軟的腰腹,唇貼著她的腰線,邊擡手,他邊輕輕一笑,“抱歉了小冷,我很貪心怎麽辦?”

江口冷聞聲一怔。

“我想聽一輩子。”

他話音落下的瞬間,兩人周身炸開粉色的夢幻煙霧,淡淡磷粉的流光灑落進她雙眸,她眼前掠過一只翩飛的黑紅蝴蝶,耳畔再度飄來他柔和的嗓音,透出扭曲而瘋狂的愛意。

“來愛我吧,小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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